覓食強迫症的人很多,但是沉迷到要去世界各地的星級廚房摘星、有沒有報酬不要緊、最重要是獻出綿薄之力、哪怕兩袖裡除星星之外別無所有,這種摘星奴,就確實罕見了。當中有位經常在我食記裡出現的流浪廚師A,其實真名叫Andy何靖,生於1989年,土生土長的香港人,曾經在多家米其林及《The Good Food Guide》的餐廳後廚打滾,造訪過數以百計的世界知名食府,當今是澳洲“Chairman & Yip”(香港“大班樓”的姊妹餐廳)的主廚,去年上任6個月後即戴上1頂帽子。
說到Andy,他平時言行出人意表,古靈精怪,內心卻是堅毅不屈,善良單純。除了熱愛美食之外,他也是時裝達人,穿衣配搭離不開黑、白、灰及鬆糕鞋,有時興起穿上長裙,臉上的化妝比我還濃,眼線又黑又粗,有幾分韓星味道。
能夠當上Andy的食友,首要條件,就是要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的膽量,即為了摘星要不理餐廳好醜,蒙著良知攀山越嶺去光顧;其二,裝有橡皮肚,接受1天吞下5餐是閒事,猶如被填鴨式餵食;最後,要有基本拍攝技術,不厭其煩地幫他拍下無窮無盡的Instagram寫真。為了食,他會用上在各地廚房累積下來的全部關係,不要臉地去搶位子,坐上VIP客席,所以說,目標明確是邁上成功的第一步。
記得最誇張的一次,並不是他幫我臨時拿到哥本哈根“Noma”1.0關門前的位子,而是他請不了假,留下我孤獨一人去“Kadeau”吃飯,這邊的經理居然為我第一次擺設廚師餐桌,更細心地裝上小燈。這種貴賓式待遇,只有Andy才搞得定。
不要以為Andy在廚房行行企企就過關,有次見他在“Noma”的廚房出來,累得四肢無力,油淋淋的素顏上,貼上兩隻熊貓眼,還有水洗都不清的燒鴨味,簡直是人跟油鴨的合體,頓時從鮮肉變成臘肉。唯一可見人的,算是在廚房中收集的疤痕戰績,流露著抹不掉的男子氣概。
至於跟他的美食體驗,可謂好壞參半,我唯有發揮阿Q精神,將不喜歡的料理當作重設味蕾,要知道,有比較才能了解自己的喜好厭惡。當中最深刻是在聖·塞巴斯蒂安的三星“Arzak”,他咬不動過熟的鹿肉,生氣得衝去洗手間吐出。我笑著批評他無衣食,Andy心懷不忿,直接向主廚Elena Arzak投訴。沒想到收尾的Bonbon巧克力吃起來像過期貨,我也忍不住吐出,唯有自認是五十部笑百步。兩個禮拜後,他在大衣口袋發現紙巾包著的巧克力殘骸,原來是幫我毀屍滅跡忘記扔掉,哈哈!
這位28歲的星級餐廳主廚、死心塌地的覓食狂人,到底是如何在大學畢業後拋開世俗眼光及業種偏見,猶如梁漢文的歌詞“個個笑我失常,我也當作表揚” ,走上成魔之路的呢?
J:Jolli
A:Andy
J:為什麼選擇走上流浪廚師之路?
A:我從小的夢想是成為時裝設計師,無奈設計科目成績一片紅,最後陰差陽錯地在大學讀上沉悶的精算系,畢業後到了倫敦一家時裝設計工作室上班。因為地理環境因素,從此對歐洲的旅遊與美食產生興趣,喜歡尋覓兼具藝術感與創意的美味料理,進而走上流浪廚師之路。懷著一顆自由的心,到世界不同星級廚房工作,儘管住過老鼠劏房,亦睡過廚房後巷的紙皮,換來卻是遊走世界、體驗不同文化與料理的經歷,還有是結識到五湖四海的朋友,正所謂“讀萬卷書,不如行萬里路”。
J:曾經在哪一些星級廚房留下足跡?
A:丹麥哥本哈根的“Noma”和“Relæ”、英國Bray的“The Fat Duck”、澳洲Birregurra 的“Brae”及悉尼的“Quay”、日本東京的“Florilège”、泰國曼谷的“Gaggan”,芬蘭赫爾辛基的“Olo”,以及韓國首爾“Ryunique”等等。
J:修煉於西餐廚房,卻當上中餐廳的大廚,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A:其實,這兩件事沒有什麼關聯性。要知道,我75歲的中國料理烹調師父,在40歲之前也是做西餐的,最重要是自己沒忘了初心,做回自己最熱愛的中國菜。加入西餐後廚,是純粹為了開闊視野、增長知識、鍛煉味覺,要懂得拿捏評價和比較料理好壞的基準,才可了解自己不足之處,進而探索中國菜的創新和發展空間。我在世界各地的廚房工作,從來沒有抄下食譜的習慣,是怕日後跳不出框架,執迷於某種料理或概念,無法形成屬於自己的風格。很多廚師,往往就是不能放下一切從頭再來,有時候,要將所有東西推倒重來,方能有新景象的出現。
J:有哪一家是你心目中的星級地獄廚房?
A:是“Noma”1.0吧!早上6:45上班,一天工作20多個小時,午餐和晚餐的休息時間,分別是12及20分鐘。當中最地獄的,是那個在廚房“不能步行”的政策,因為管理人認為慢吞吞的走路會影響士氣,所以大家只能在超大面積的廚房裡跑步,以體現活力充沛的拼搏精神。
J:最喜歡和最討厭有哪一家知名食府的員工餐?
A:最為豐富,是哥本哈根“Noma”1.0的自助員工餐,每餐至少有兩種主菜、兩種沙拉,還有各類配菜及甜點等等,試過一餐多達10多款美食。當時負責員工菜的廚師,來自不同國家,每週更換,不只造就了多國料理的餐桌,而且大部分都很有水準。最深刻的一次,是吃上米其林壽司,由日本“白黑”的人氣壽司匠人佐藤博之負責,聽說鮪魚也是從日本帶來,真是嚇了一跳。其次是在澳洲“Brae”吃上清蒸澳洲魚王墨瑞鱈(Murray Cod),我一個人吞下3條,共1斤多重。還有在東京的“Florilège”,吃過日式煎A3和牛配白飯,也令人印象難忘。不喜歡的有曼谷“Gaggan”,除了本地跟外地員工分開吃之外,前者的料理每天只有魚露的味道,後者則平平無奇,從當時副廚每天自備午餐,就知道這裡的員工菜有多不好吃。再有倫敦“丘記茶苑”(Yauatcha)的也不見有多好,每天都是吃油炸的味精食物。
J:關於星級餐廳的VIP待遇,其實不是什麼秘密,請披露當中的運作方式。
A:其實,所謂的VIP待遇也有分等級,一般知名食客、老顧客或廚師去用餐,會有普通的VIP待遇,即廚房對食材、味道、擺盤及其他細節上有更高要求,有時候亦會送上免費小點、招牌菜、新菜式、隱藏菜,甚至是試驗品。如果是名廚大駕光臨,就要看名氣有多大,比如招待Ferran Adrià的那一晚,除了餐廳內外爭取全方位的完美體驗,定制最頂級的菜單,還要全部廚師停下工作去送行,拍張大合照。款待David Beckham就不至於變菜單,只是臨行合影留念罷了。不少星級餐廳的經理,調查客人背景是工作責任之一,以便衡量是否需要給予貴賓式的待遇。
J:誰是你最敬仰的廚師?
A:從少迷上法國名廚Pierre Gagnaire的作品,說得上是我的烹飪啟蒙廚師。中國廚師的話,最敬仰的是一代川菜宗師儒廚黃敬臨,以及有《百粵美食第一人》之稱的江太史。
J:有什麼目標或理想?
A:希望有機會跟各國的新晉中國廚師組成同盟,一同推行新中國菜運動,在傳統中融入創意,讓世界更多人關注中國料理。
J:最喜歡及最討厭的餐廳有哪幾家?
A:最喜歡的有5家,分別是東京的“Florilège”、倫敦的“Lyle’s”、香港的“大班樓”、舊金山的“Atelier Crenn”,以及西班牙的“Asador Etxebarri”。不倫不類、四不像的料理代表有倫敦的“Bubbledogs”和加州的“Manresa”,而不是我杯茶的知名食府,有哥本哈根的“Alchemist”、聖·塞巴斯蒂安的“Arzak” 、以及英國利茲的“The Man Behind The Curtain”。
J:最想刷到的餐廳有哪一些?
A:最想回到過去吃“El Bulli”,隨之想起東京的介紹制餐廳“壬生”,主廚石田廣義師傅是Ferran Adrià的啟蒙人。
料理風格: | 粵菜 |
網站: | http://chairmangroup.com.au/chairmanyip/ |
地址: | 1 Burbury Close, Burbury Hotel, Barton, Canberra 2600, Australia. |
價格: | $$$ |